#糖,原著向
#不要被标题吓到
#楚大人做的一个梦
#衣服绣样是我编的,不用深究
盛夏里闷热得很,光是站在朝堂上内衫就湿了个透,黏黏糊糊,极其难受。文武百官皆是如此,难免心浮气躁,耐心渐失。
可谁都不敢在这儿造次。
众人里唯有两个人平静得很。
右侧的御史大夫不说,但凡见到,都是一副温柔至极,谁来都是友的浅笑模样。那张脸本就生的俊美,淡淡的笑意牵起恰到好处的弧度既保持着距离,又越发勾人心魄。
即便在这大夏天也显得像一块寒玉,让人看了就减了几分燥热,心旷神怡。
可谓是良人。
而相对左侧的太尉大人也不见得有什么不同,依旧是副惯有的阴沉假笑脸,也无风雨也无晴。只是天气的闷热让他微微蹙起剑眉,漫不经心地听着周围大臣说的屁话。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思考什么军国大事,当真是敬职敬业,心怀天下。然而实际上却是“再多说点,可就真熟透了”的荒谬之言。
可谓是狠人。
他眯了眯细长的眼,盯着龙座上的人。视线转换时不可避免地看到对面的一抹艳红,一时间恍惚了神色。
苏世誉的皮肤天生很白,像羊脂一样,温柔里透着股子淡甜。不知是温度太高,还是鲜红的官服衬的原因,他那含着笑的面上竟有些淡淡的薄红,与以往清冷的形象大为不同。
楚明允不由自主看了会儿,觉得好笑。
自己都难受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要一直笑着?
有什么意思?
是为了保全你苏家代代忠良的名号,还是为了护着龙座上这个不知轻重的、每天只会雕木头看花的小皇帝?
大概是实在不理解,他都不知道自己的眼里有难以言说的悲。
苏世誉,你不累吗?
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太尉别开滚烫的目光看向别处,没了那点可以说是有温度的凉。只是他不曾发现,对面温文尔雅的人下一秒就看了过来,光波流转成花,在他极好看的眼里开放。
两视终交错。
那里有山川河流,胜过行径路过的一切不朽。
苏世誉依旧是那副清高的样子,这一眼在别人看来和许多个一瞥没有任何区别,自然察觉不出被小心翼翼保护好的一份热忱。
他感到脸庞有些热,以为只是天气的原因。
而自欺欺人地装作不知道那股热量从略过楚明允的侧颜时便由心底极速攀升,簌簌翩飞若万千飞蝶振翅心尖,乃至将那微不足道的火星造成燎原之火。
包裹住看似冰凉的石头心。
灼烫得很。
他深吸一口气,垂下眼,安静地听着周围嘈杂的话语。
想得太多,尽想些黄粱一梦。苏世誉眨了眨眼睛,羽睫轻颤。
大抵是脑子里的事儿交织在一起,混混沌沌,突然出现的一眼惊鸿,便成了旅途中拯救干渴人们的清泉。
当真可笑。
皇上又说了半盏茶的工夫才退了朝。
屋外,艳阳中天。
这段时间里京城满是散布的小道消息,大体意思都只有一个——当朝太尉楚明允不喜女色喜男人,且心上人正是同朝御史大夫苏世誉。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都足以震撼世人,那些个一脸“早就看出来”神色的市井小民,更是说得神乎其神,好像亲眼见过似的。一边说着般配,一边又啧啧道怎么就是两个男人,也不觉得丢人。
也不知究竟打了谁的脸。
下朝途中,楚明允见那人独自缓行,耐人寻味地笑出了声,几步就追了上去。
“苏大人。”
“楚大人可是有什么要事要商量。”苏世誉停下脚步,好脾气地站在原地,带着惯有的不近人情却如沐春风的笑,颇有心思地化解若有若无的尴尬。“若是无事,苏某先行一步。”
刚迈出一步,楚明允拦在了他面前,笑脸盈盈。他身量高挑,比苏世誉还要略高一些。纵使穿着规正的鲜红朝服,那张脸也依旧有着挡不住的妖冶艳丽,唇角微勾便可夺人性命。
苏世誉不解其意,袖下手指却攥得紧,掩饰心头微动。
“苏大人这么急干什么,难不成楚某面目可憎,让大人害怕了?”楚明允靠得更近,邪魅一笑。“嗯?世誉?”
他说得暧昧缱绻,距离又是这么近,很难教人不多想。
修长的手指被攥得紧紧的,几乎都要掐入肉里,面上却是云烟淡描的模样。苏世誉退了一步,笑着开口:“楚大人生得这般好看,有什么可怕的。”
有了一副好皮囊,不代表你的实力就真的与之相配,说不准还是个花瓶。
讽刺之意灌了个透彻。
“大人不可能不知道最近的一些风言风语,还望好自为之。”
这话说的他楚明允跟个登徒子调戏良家妇女似的。
“大人多虑了,是非黑白,我自有定数,何须他人来扰。”楚明允听得出这人看似温和话语下的尖牙利齿,倒也不恼,轻轻笑着,细长的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桀骜不驯和精明算计。
“这世间多是长了个会说话的嘴的禽兽,聒噪得很,嫌烦了,拔了舌头便是。这么简单的道理,苏大人不会不懂。”
语调平淡,轻轻飘飘的,好像在说的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苏世誉平静地听着,未做应答。三伏天,他莫名觉得后脊背发凉。对面前这个人的雾,又多了一层,堪不破。
这个人远比自己想得更有野心,更锋芒毕露。
“文官绣禽,武官绣兽。穿上了这身朝服,你我谁不是衣冠禽兽。”
楚明允还是笑,眼睛看向苏世誉胸前绣工极佳的白鹤。
他自己则是一头麒麟。
没有真正的正人君子,哪怕是你苏世誉也一定会有朝一日背弃这腐朽不堪的江山,背弃你苏家三代忠良。
到那时,何来曾经的忠心耿耿?
二人所站之处恰好是一片阴翳,斑驳的光从树叶间撒下来,落在人身上,还挺好看。
苏世誉定定盯着,不知在想什么。手上却突然被放了个了个东西,冰冰凉凉,一瞬间浇灭难耐的热。
他低头,是一块做成仙鹤样式的寒玉。
“最近热得很,也不知苏大人怎么耐得住的。楚某看着着实不忍,将此寒玉赠予大人,放在手心里能解暑。”
楚明允笑得温柔,刚刚的那些阴暗狡黠如同被一阵风吹得干干净净,剩下来面前站着的,只是一个容貌俊美的公子哥。
苏世誉顿了顿,终是合上五指,接过那块寒玉。
“多谢大人烦忧。”
遂,头也不回地抬步离去。
楚明允是被屋外的一道惊雷惊醒的。
他有些昏昏沉沉,脑子里还有着刚才那场年代久远的梦影。太过真实,竟让他误以为能够从头开始。
白日做梦。
缓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是皇帝了,这里是他的寝宫。
屋外是狂风骤雨,屋内点着葳蕤烛火。
他有些怅然若失。
那年本是想着借着风言风语的势头故意接近苏世誉,做些过分亲昵的动作。然后让不远处的那些大臣看到,将风言风语变成事实。
甚至还可以把脏水泼到苏世誉的头上。
可当他叫住那人时,他这颗早就被算计过千百次的破碎的心,竟生出一丝诡异的怜悯。
自以为心若磐石,却终究人非草木。
这个人这么干净,他却要毁掉。
饶是利用,好像也太过了些。
然而这样的情感只出现了一瞬,便被苏世誉的再度起步轻轻拂掉了,一同拂掉的还有他本人都不为所知的滚烫情怀。
那个人又不会心疼自己,自己又为什么要心疼他?
那时楚明允想,在他眼里,“楚明允”三个字代表的,不过是冤家路窄的敌人。怕是连一分一毫的真切笑容都不愿意给,更何况是那点心软。
他觉得苏世誉是块玉,没有感情,这辈子都不会动心,说白了点就是长得好看、更有价值的石头。
烛火点亮了偌大的宫殿,是风雨夜里唯一的光。他怕黑,但这宫殿里从不会暗,总是被人贴心地点满了灯。
楚明允深色的眸子也被这点光遮去昔日的凛冽锋芒。
他说得对,却错得彻底。
苏世誉确实如他那时所说的一样,背弃了正人君子的名号。
可他不是一块没有温度的石头,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一个会小心到和心上人都拉开距离、不得不沉默无声的傻子。
做的一切却全都是为了保全楚明允。
他到底是忠心耿耿。
楚明允想,后来鬼使神差送出去的寒玉,他也解释不清。也许是觉得苏世誉这番模样太不符合形象,又或者是自己脑子有病。
就像某位御史大夫说的,君有疾否。
楚明允认栽似摇摇头。
直到最后才知,那时不得已说出的相思无医竟成了真。
令他至今都出乎意料的,苏世誉竟接了白鹤寒玉,接了自己片刻的动容。
“就不怕我害你吗,御史大夫?”楚明允笑出了声,刚说完这句话便看到殿门被推开了。
梦中人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除却没了那身鲜艳的朝服,模样丝毫未变。他看到楚明允醒了,便有笑浮上眼底。
“什么时候醒的?”
“没醒多久。”眉目柔和的帝王伸出手,下一秒就被另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自然而然搭上。“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你。”
苏世誉被他拉到怀里抱着,不做动作,乖乖躺着,轻声问道:“我?”
他对上那双笑意正浓的眼,淡声道:“梦到我干嘛了?”
雨势渐大,噼里啪啦落到人间。
可屋内是温暖的,燃起灯,让每一个走丢的孩子回家。
楚明允把下巴放在人肩窝处,道:“梦到也是这样一个大雨天,你我二人也是像现在这样抱着,你说了句话,我高兴了很久,笑着笑着我就醒了。”
脸不红心不跳,说的一手好慌。
苏世誉盯着看了会儿,叹着气装作疑惑,配合道:“什么?”
“你叫我楚哥哥……”像是一只骗到了肥羊的大灰狼,楚明允挑眉轻笑,凑到“肥羊”的耳旁委屈巴巴道:“你说这一定不只是一个梦是不是,苏爱卿?”
苏世誉一脸“我就知道”的精彩表情,微勾唇角转过身与这只“大灰狼”面对面,在对方藏都没藏的期待中轻声道:
“陛下快醒醒,可别睡糊涂了。”
大灰狼的尾巴摇着摇着就蔫了。
“世誉——”
“不、行。”
苏世誉是一个脸皮极薄的人,任楚明允怎么撒泼打滚,乃至床笫之间欺负狠了,也不愿叫声“哥哥”。
可能这声呼唤对他来说太遥远,远到上一次喊的时候都不记得了。
他就像一块寒玉,自内而外都散发着傲气,和少年风波里留下的一股子坚韧。
但是就是这样一块玉,在烈火如歌的盛夏显得尤为珍惜。楚明允因着他,度过无数个头脑昏沉的午后时光。
他因他清明,他因他复苏。
楚明允没有告诉苏世誉梦到了那段往事,一是不想让这个敏感的人心疼自己,二是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再提起显得矫情得很。
堂堂九五之尊,是要点面子来支撑的。
总有些事还是得自己扛着。
这个年轻的帝王叹了口气,别开视线,捧起桌边的白粥,后微微一笑。
就和那时,他挡在御史大夫面前,一样笑得妖冶艳丽,灿烂了对方心头一整个最好年华。
苏世誉亦是愣神,后也跟着泛起一阵浅笑。
我见过春日夏风,秋叶冬雪。
也踏遍南水北山,东麓西岭。
可这四季春秋,苍山泱水。
都不及你,冲我展眉一笑。
他因他坚强,他因他感性。
“陛下笑起来很好看。”
屋外的雨停了。
白粥被人放了糖,甜腻得很,可某些人就爱这一口。
苏世誉说,微臣赠陛下一个东西,不知陛下愿不愿收。
于是喝干净的碗被放回桌上,转而向面前皎若美玉的人伸出手。
“苏爱卿送的,朕怎会有不收之理?”
嗓音犹在,掌心就传来一股冰凉,冻结了帝王如画的眉眼。
那是一块同体冰蓝的鹤形寒玉。
是那年,他拦住他送出的那一块。
“最近热得很,也不知陛下怎么耐得住的。苏某看着着实不忍,将此寒玉赠予陛下,放在手心里能解暑。”
一样的话语,却是颠倒了身份。
苏世誉的唇边漾起小小的弧度,一双眸映着万千星河灿烂,凝聚成眼前胜过山川河流的人。
“如今,再没有衣冠禽兽了。”
“明允。”
END.
谢谢每一个读完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