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瑶情师 / 19:00】 殊途同归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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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瑶出没 

#半开放式结局,算he 

#有刀


 

我希望我们有一天能像书里说的那样。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谢谢你带给我的温暖与繁华,点起原本黑暗人间里的一盏河灯。

 

你曾经是我的边疆,抵抗我所有的悲伤。

 

只是如今,却被爱流放。

 

 

 

 

偏远小镇的南边来了个教书先生,温润如玉,皎若月光,一身的风尘仆仆也盖不住骨子里的温柔。他长得好看,说话又和气,很快就在小镇住了下来,成为镇子里为数不多的先生。

 

他说自己姓蓝,名字却是一直都没透露。

 

蓝先生教得很有自己的门道,孩子们也愿意听,因而没过几个月就收了不少学生。

 

他的小屋前栽了一种白色碗口大、黄蕊微动的花,四五月的时候开得极盛。只是这里地处偏远,没人知道它们叫什么名字。

 

蓝先生有个雷打不动的习惯——每天黄昏前后就会合上书,给孩子们讲故事。那些故事大都是他旅途中的所见所闻,活灵活现,生动形象,孩子们听得很认真。

 

“蓝先生,有没有关于小狐狸的故事啊?”一个眉心有一颗朱砂痣的小男孩躲在自己身后,怯生生问着。“我娘她最喜欢狐狸。”

 

蓝先生那双清亮的眸在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蓦的红了。他将他唤来,摸摸头,道:“当然有。”

 

“那是一个很浪漫的故事,距离我们现在已经很多年了……”

 

 

 

 

 

一百年前的京城古都。

 

这个国家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是和理想中的大同社会相差无几的模样。青年才俊里,最响彻民间的,是从姑苏走马上任的蓝氏双璧。

 

蓝家两个儿子。蓝大蓝涣成了黑马出世的将军,年少有为,击退匈奴,镇守边疆,上任三年立下赫赫战功,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

 

蓝二蓝湛是朝廷重臣,主阵地在朝堂上。沉稳老练,做事一板一眼,将原本漏洞百出的规章制度修改得井井有条,使得国库丰盈,法制清晰。

 

那时上至八十老叟,下至垂髫小儿,都知道“姑苏双璧”的美名。有了他们,这个国家才能变得渐渐鲜活,成了现在这样生机勃勃。

 

近日,蓝将军从边塞归来,说是加封为护国将军,受圣上宣见。如此一来,便可在京中休整几月,与家人重逢。

 

算算日子,正好这段期间还会举行秋猎。

 

前三年,蓝将军毫无疑问地成为榜首,猎物数多且个个珍惜无比,着实大放异彩。

 

“也不知道今年的榜首会是谁。”一大家闺秀撑着头疑惑道。“听说,这次选的地点,有灵狐出没呢。”

 

“自然是蓝将军啊。”另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含笑开口,朱唇微提,秋波妩媚。“灵狐算什么,他肯定会抓到的。”

 

“他可是蓝曦臣啊。”

 

奉若神邸的人。

 

怎么可能会让人失望呢?

 

 

 

这边赌注已下,那里猎手就位。

 

蓝曦臣卸下平常的铠甲,换上一身白色的窄袖劲装,因深秋雾凉,下人特地给他添了一件轻裘披风。

 

而蓝忘机亦是同样的装扮。

 

他们二人面容有七分像,自幼就极难分辨,唯一不同的便是蓝忘机周身常伴的冰冷难尽和蓝曦臣和煦如风的浅笑。

 

甫一翻身上马出现在众人面前,劈天盖地的欢呼如料接踵而来。有些佳人甚至还一脸娇羞地扔下几支花,也不知是不是力道控制不好,没有一朵扔到两人身上。

 

色彩缤纷的花朵中,蓝曦臣被遗忘在角落的一支白色牡丹干花夺了眼。

 

“那是金星雪浪,是牡丹里最富贵的象征。”蓝忘机轻言道,面上还是冷冷冰冰。“兄长若是喜欢,回头让人在将军府栽种几棵便是,明年四月就能开了。”

 

蓝曦臣沉默半晌,眼眸所及之处都是金星雪浪的模样,似有何种没来由的欢喜牵动,后微微一笑。

 

“好。”

 

“听闻蓝将军弓箭了得,不知可否现场展示一下?”一旁有老翁提议,顺便递上墨色檀弓和白翎羽箭。

 

蓝曦臣欣然应允。

 

百步外站有一人,小臂上站着一只黑鹰。哨音响起,黑鹰振翅而飞,眨眼间便飞上苍穹。鹰击长空,几乎只在一瞬间。

 

而下一秒,一支白羽令箭破风而来,正中心脏,还处在优美飞翔姿势的黑鹰,极速从高空坠落,画下一条生命消逝的弧度。

 

满座宾客无不叹为观止。

 

这一箭太过耀眼,夺了所有人的心。

 

也开启了一段命中注定的殊途同归。

 

 

 

哨声响动,马蹄声起,一年一度的秋猎正式拉开序幕。

 

蓝曦臣乘一匹白驹穿梭在人群中,在欢呼声里隐入林深。

 

他听闻此行有灵狐出没,颇为好奇,因而想入非非,都不知自己偏离了大多数人走的道路。

 

这副身子虽常年泡在边疆黄沙里,多了不少杀伐决绝,但那内里到底是一把君子潇潇骨。

 

他手上可沾敌人的热血,却不想逼迫无辜的生灵。

 

然而有时的不得已,是怪这世道,还是怪自己终不能心若磐石?

 

蓝曦臣哑然。

 

至于灵狐,猎杀倒不一定,能看到就足够了。

 

传说里,灵狐的皮毛极佳,血肉食之可解百毒。而深厚灵力之源的狐狸珠有换命的作用,逆天改命,以此延长寿数。

 

因此,灵狐遭到大量捕杀,然而却没有一个人能取到狐狸珠,个中原因不得知晓。灵狐遭遇灭顶之灾,变得越发稀少,最后销声匿迹。

 

着实可怜。

 

蓝曦臣微微抬头,忽觉周围过分安静,心下生疑,勒住了马头。

 

明明是物种繁多的山林,因为什么变得如此寂寥?

 

是在害怕什么东西?

 

他翻身下马,放缓脚步探向密林深处。

 

有细微的白光从缝隙间泄露,柔和了方寸天地的轮廓,让人没来由的愉悦。

 

越是前进,能感知到的声音便越少,光芒流转得越快。下意识里,蓝曦臣的朔月已然出鞘寸许。

 

挑开一根树杈,他终于看见了光芒的来源。

 

一只金瞳白狐正朝这里冷冷地看过来。

 

 

 

一人一狐,就在这讶异里对视。

 

这就是他误打误撞找到的稀世之宝。

 

灵狐攻击性很高,可眼前这只却出乎意料地没有任何动作,连逃跑都没有,仿佛像见到熟人一般愣在了原地。

 

蓝曦臣率先撇开视线,眸色微深,知道了为什么这只狐狸还不跑的原因。

 

灵狐出没的地方常会设置高阶陷阱,按理说即便再厉害,灵狐敏捷的意识和身姿也会完美避开。

 

而不是现在这样被击至重伤,以至于不能移动。

 

他试着靠近,手上的朔月早已入了鞘。小狐狸反应过来,第一时间露出了尖牙。

 

它跑不掉的结果就是被人烹食入腹,亦或是严刑逼供交出狐狸珠。

 

狐狸珠,唯有狐狸自愿献出,方可有换命续命的效果。

 

人类都是劫难,这是母亲从出生时就对自己说的话。

 

白狐眼看着一步一步走近的人,无能为力,一双漂亮的金色瞳仁现出转瞬即逝的悲和害怕。

 

然后就被难平藏匿。

 

他是它的劫。

 

蓝曦臣在离灵狐一步之遥停下来,然后单膝跪地,撕下较柔软的里袍,眼里盛满了清泉石上流的笑意。

 

“我不会伤害你,可以让我帮你包扎吗?”

 

狐狸的所有伪装在那一个笑里轰然倒塌,那些高大又不切实际的外表下,是一颗太难放下一个人的心。

 

而一旦放下,便是一辈子的缠绵。

 

这就是机敏狡黠而又蠢如木头的狐狸。

 

 

 

蓝曦臣对于地上突然出现的孩子有些手足无措。

 

前一秒还是冰凉如水的灵狐,后一秒就成了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童,模样不过五六岁。

 

所以不能被外表欺骗啊。一睁眼差点被吓死的蓝将军如是想。

 

所幸这孩子生的极讨人喜,不似本体那般杀气腾腾。面色红润,肤若凝脂,还有点小孩子特有的婴儿肥,如同雕刻精致的玉娃娃。

 

眉心有一点红痣。

 

孩子乖巧得很,不乱动也不吵闹,看着面前的男人替自己包扎伤口,顺手把自己抱在了怀里。

 

“你有名字吗?”蓝曦臣放缓语气开口,眉目柔和。“你的家人呢?”

 

孩子摇了摇头,睁着一双浅色的眸子看着。

 

小手不由自主地抓住蓝曦臣的衣服,像是怕被丢掉。

 

无辜至极。

 

“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么?以后就住到我家,如何?”

 

孩子歪着头想了会,点点头,小嘴都高兴得有了弧度。

 

蓝曦臣的心被这个笑弄得软得不行,揉了揉孩子的头发,轻声道:“就叫阿瑶吧,瑶字表美玉,就和你一样。”

 

美若寒玉,温柔似风。

 

翩翩君子,一世敛芳。

 

挺好的。

 

小狐狸伸手抱住蓝曦臣的脖子,轻轻闻了闻。

 

“好听。”他一张口便是稚嫩的童音,奶声奶气评价着。

 

“阿瑶很喜欢。”

 

 

 

蓝曦臣出来的时候,身旁没有一只猎物,反而带了个受伤的孩子。

 

众人纳闷。

 

他解释道,打猎途中偶遇此小童,见其腿部被山石划伤,实属不忍。又因年纪过小,无法寻到亲人,便暂带至身畔,养伤于将军府,同时派人找其父母。等到伤势痊愈,立即送还。

 

于是蝉联三年的榜首因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孩另换他人,着实让不少人失望唏嘘。然而表面上依旧阿谀奉承着蓝将军心软慈爱,不愧是我朝的栋梁。

 

这表里不一的尘世,才是人们画本册子里描写的狐狸。

 

狡猾贪婪。

 

而奉若神邸的人有朝一日也会蒙上尘埃。

 

蓝曦臣自始至终都抱着阿瑶,时不时轻拍他的背,让他不要害怕。

 

深秋的凉意逐渐袭来,他用轻裘披风将孩子笼罩起来,不让寒风有一丝机会冻着。

 

他没有看到自己在做这些时,孩子浅色的眸一直盯着他,悄悄流淌着不易察觉的情愫。

 

那是和四月盛开的金星雪浪一样的温柔缱绻。

 

高贵又卑微。

 

 

 

“以后你就住这里,等伤养好了再回去。”蓝曦臣抱着阿瑶进入偌大的将军府,轻声道。“府里没什么好玩的,你要是想出去玩就和我说,不要一个人跑出去,那样很危险。”

 

阿瑶乖乖点头,眼底有笑。

 

“你的房间我让人收拾出来了,就在我房间的隔壁,有什么事叫一声,我立马……阿瑶,怎么了?”

 

蓝曦臣发觉孩子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也不催促,静静等着。

 

半晌,阿瑶才抬起那双漂亮的眼睛,怯生生道:“能不能……能不能和你睡一起?”

 

蓝曦臣:“?”

 

“我怕一睁眼,你也不见了。”

 

风吹过略显凉薄的府邸,带来深秋的锋芒。

 

蓝曦臣突然心疼了这只懵懵懂懂的小狐狸。

 

他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怎样非人的岁月,也不知道如何小小的年纪就变得这么警惕而缺乏安全感,以至于到现在还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服。

 

被大漠粗砺的沙子磨得坚硬的心,其实到底还是柔软如初。

 

他摸摸阿瑶的头,笑着道出一句“好”。

 

 

 

夜晚降临,万籁俱寂。

 

蓝曦臣抱着阿瑶睡得深了。

 

月光倾洒,照亮窗户下蓝忘机命人新翻好的土地。

 

来年,那里会种上金星雪浪。

 

四月仲时便会生机勃勃一整个春满人间。

 

面庞柔和的孩子缓缓睁开眼,指尖点上俊美异常的将军眉心。有白光掠过,一瞬间融入那被触碰的地方。

 

他跳下床,打开窗子。

 

一只黑猫正安安静静地蹲在那儿。

 

一狐一猫对视良久,忽的由一道澄澈干净的成年男性嗓音叹息出声。

 

“成美怎么来了?”

 

明明还是孩子的那张脸,眼里却有不符合这个年龄的漫不经心。

 

黑猫极度嫌弃地翻了个白眼,蓦的腾起一阵不大不小的烟雾。散尽时原地站着的,就成了个扎着马尾的黑衣少年。

 

“该说你有病还是脑子不好?”少年轻蔑笑出声,眼里都染上不解。“自投罗网我可真第一次见,可算是让我开了眼。”

 

“这屋子外的其他人可没被下咒,你要是再大点声,可就把所有人吵醒了。”阿瑶阴森森地笑着,语调竟是上扬。“怎么说也是个几百年的灵猫,值不少钱。”

 

“老子没空跟你扯废话。你是什么意思?为了个人连命都不要?这里可多的是想吃灵狐的畜生。”少年眯了眯眼,有些搞不懂。“你费尽心思才爬到这个位置,就这么不要了?”

 

一片云遮住了月光,天地骤然暗淡。

 

阿瑶垂眸微愣,复又抬起头,那双淡金色的细长桃花眼弯成了恰到好处的月牙,更显恐怖。

 

“要啊,可我受伤了,一时半会儿也动不了。”

 

“劳烦成美替我管管。”

 

“你他妈的爱管不管,老子才不接。”

 

 

 

黑猫走了,孩子却依然站在窗户边。

 

“人类都是劫难,你不是不知道。”

 

黑猫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犹在耳畔。

 

他不是不知道,他比谁都清楚。

 

从小,娘就这么跟他说。

 

一开始不懂,后来才明白。

 

 

 

娘叫孟诗,是狐族里顶顶好看的狐狸,但因为身份卑微底下,所以常遭同族唾弃。

 

那年仲春,孟诗变成人形到山外游玩。人间四月天,最是动人情。她看到有一种白色的牡丹花开在路边,下意识伸手去摘。

 

然后就被一柄纸扇轻轻推开了。

 

“姑娘莫要摘。”

 

浅色的眼里映着一个俊美非凡的男子,笑得温柔,如同那些高贵的白色牡丹花。

 

“此花唤作金星雪浪,姑娘若喜欢,在下这里还有一朵。”

 

一枝做成干花的金星雪浪递了过来,连同递过来一整个春暖花开的人间。

 

显而易见。

 

孟诗第一眼就爱上了这个温柔体贴的男子。或许是这点温柔似久旱逢甘霖,又或许是第一个这样委婉的拒绝。

 

能不带歧视地平等交流。

 

总之,傻傻的她把这个人放在了心上。

 

一辈子的缠绵。

 

她每日都形影不离地跟着一起游玩,扶持左右,几乎都快忘了自己仍是一只狐狸。

 

终于,在盛夏时换得那人一句“我心悦姑娘”。荷叶连连,花期荡漾,好像也在点头默许这段姻缘。

 

本是一桩两情相悦的佳事,怎知多是黄粱一梦。

 

这男子是京城里金家之主,唤作金光善,平日最爱干的,便是靠着家世显赫和一副好皮囊四处寻找温柔乡。

 

无意间得知孟诗竟是灵狐后,当即断了往来。且扬言,若找来纠缠,便拖下去让人吃了。

 

彼时孟诗发现自己怀了他的骨肉,考虑到孩子无辜,一腔悲情只得作罢,退回狐族养胎。

 

本就不受待见,如此狼狈模样更是诟病不已,同族见到她都绕道而行,留她一个艰难地度过十月怀胎。

 

唯有一只叫思思的狐狸尽心尽力地照顾。

 

再到后来,小狐狸诞生。

 

取名,孟瑶。

 

孟瑶从小便被母亲教导:“人类都是劫难,切莫对他们动心。”

 

他一直奉为金科玉律。

 

孟诗在孟瑶十岁的时候去世了,那天下起了很大的一场雪。

 

灵狐在死亡时,所有的记忆便会倾覆而下,落到人间,就成了白茫茫的雪。

 

他们没有来世,最后也是魂归大地。

 

到头来,孟诗还是把自己的狐狸珠献给了那时候生重病奄奄一息的金光善。

 

献上一颗伤痕累累却温柔如初的心。

 

那个夜晚,睡在旁边的孟瑶喊了好几声“娘”,都没有得到回应。

 

一睁眼,就不见了。

 

她留给孟瑶的,只有那句教诲,和一枝白色的牡丹干花。

 

人类都是劫难。

 

 

 

阿瑶神情微动,转头去看那个被施了咒,睡得平稳的男人。

 

他是他的劫。

 

是他放在心上,注定缠绵一辈子的人。

 

 

 

孟诗死后,孟瑶三次想要认祖归宗。

 

三次被踹下金麟台长长的阶梯。

 

他那时知道了,只有足够有权有势,才能让所有不平的人闭嘴。站在高处,就不怕被踩在脚下的畜生指指点点了。

 

狐狸又怎么样,他照样能按着金光善的头让他承认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弱冠之年,无人为他束冠,他只能散着长发,戴一顶帽子。

 

后来建功立业,才能认祖归宗,重新取名。

 

金光瑶。

 

步步为营,心狠手辣。

 

没过几年,金光善死了,死法是他曾经最喜欢的。

 

金家长子在打猎过程中出了意外,摔下山崖,没了。

 

孟瑶也跟着死了,现在的金家宗主,是金光瑶。

 

他登上了他想要的位置,他算计了一辈子的位置。

 

你看,金星雪浪开得多美。

 

 

 

秋猎的时候,金光瑶也参加了,只不过换下了耀眼的金星雪浪袍,像平常百姓一样,安安静静地坐在高台上,所以没有被人发现。

 

人声鼎沸,嘈杂不堪。他觉得有些吵,微微蹙眉,看着身旁的姑娘热情地扔花,眼睛也跟着转到那一抹雪白上。

 

那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

 

温润如玉,和煦如风。

 

是跟旁边的冰冷完全不一样的。

 

愣神间,手里拿着的一枝干花就被人撞掉了。

 

如同母亲那年见到的一样。

 

是一朵白色牡丹干花。

 

他没有想到,自己这个不经意间的举动,引来了皎月的幽辉照耀。

 

若这一眼只是羁绊,那后来的一箭惊鸿,就彻底牵住了他的心。

 

原来母亲当年的一见钟情,便是如这般吗?

 

他心思大乱,灵力混生,从未有过的手足无措充斥全身。

 

再在这里待下去,怕是会露馅。

 

于是金光瑶悄悄退了场,化作原型,想要找一处清泉调整,却没想到,失意间落入了不应该掉入的陷阱。

 

重伤难行。

 

 

 

“然后就碰上了你。”阿瑶回到床上,钻到蓝曦臣的怀里,轻声道。“我知这是巧合,是我想得太多了。”

 

只是能不能等我离开之后,你还能记得有一个孩子,曾把你当做人间的春暖花开。

 

他吹散沉睡的咒语,安静地闭上眼。

 

窗外月光如雪,风声寂寥。

 

良久的后半夜,蓝曦臣猛地惊醒,看了看抱着自己的孩子,才放下心。

 

他做了个梦。

 

他一睁眼,阿瑶就不见了。

 

地上只留下一枝干枯的金星雪浪。

 

 

 

阿瑶就这么在将军府住了下来。蓝曦臣怕他无聊,就时常去城里买些小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花灯啊,积木啊,布娃娃什么的,堆了小半张桌子,也不嫌多。

 

阿瑶每次都说很喜欢,可蓝曦臣发现,他一走,那张精致的小脸就重新变得平平淡淡的。

 

丝毫看不出真正开心的样子,甚至还有些疲惫。

 

他以为是没有找到有意思的玩具,为此甚至去讨教以前带过自己的奶妈。一脸凝重的样子,好像不是一件简简单单的小事,而是关乎边塞战争的决策。

 

算是把老人家吓了一大跳。

 

蓝曦臣不知道,他的阿瑶每次都会趁他出门的工夫回到金麟台处理公务,赶来赶去,腿伤没好多少,整个人都显得风尘仆仆。

 

金家客卿薛成美对此面上嗤之以鼻,背地里拿着金光瑶的宗主私印宣告本月宗主闭关,没什么大事就别来打扰。

 

金光瑶轻轻笑了笑,算是默许。

 

如此,阿瑶的气色才好了不少。

 

一日,蓝曦臣回府便看到小小的人儿趴在窗边低着头看那些翻过的土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瑶?”他笑着走近,习惯性地把孩子抱在怀里。“看什么呢?”

 

阿瑶一见是熟悉的人来了,便乖乖被他抱着,如同一只绒毛未褪的小狐狸,却少了些刚来时的拘谨不安,小声道:“这里是不是要种东西啊?”

 

白衣男子点点头,温和开口:“来年春天要种金星雪浪,是一种很漂亮的白色牡丹花,也算是给这儿添点生机。阿瑶有什么想种的花么?”

 

孩子惊诧的神色在对方看向自己时烟消云散,冥思苦想,突然笑了起来。

 

“阿瑶也喜欢金星雪浪。”

 

那一刻,蓝曦臣竟觉得自己没来由的心疼。这个笑很温柔,就像四月里盛开的金星雪浪,花瓣飘着落下,荡起一阵阵涟漪。

 

他又有多久没这样笑了呢。

 

明明才不过五六岁,却感觉经历的人生八苦,终日假笑示人。

 

他不懂他,从一开始就看不懂。

 

可他愿意慢慢学着去刺破那些假面,抱一抱其实害怕得只会抓住人衣服的小狐狸。

 

因为那是他的阿瑶啊。

 

他想要好好护着的孩子。

 

“好,那就种满金星雪浪。”

 

“阿瑶一推开窗户,就能看到。”

 

 

 

一个月的时光转瞬即逝,蓝曦臣在闲暇时手把手教阿瑶画金星雪浪。

 

孩子力道不够,线条也只是歪歪扭扭乱七八糟,可他看着阿瑶略显窘迫的微红脸颊,顿时心生疼爱,又扶着小手一笔一画描摹起轮廓。

 

后来孩子干脆坐在一旁看蓝曦臣画画,看着他笔下生花,不多时就有栩栩如生的白色牡丹盛开在宣纸方寸间。

 

将军府的下人都说,这蓝将军快把阿瑶当成亲儿子了。

 

可到了该分别的时候了。

 

腿伤已好得差不多,阿瑶也不愿再过多麻烦恩人。在一个沾满露水的初冬,悄悄离开了将军府。

 

蓝曦臣是被冻醒的,醒来一看,身旁的小小身影消失了。他忽然想起那次的梦,叹息着到真成了真。

 

屋外有风凌冽,带着冬季特有的冰凉味道。蓝曦臣推开窗,惊讶地发现了一枝干枯的金星雪浪。

 

与那日见到的,一模一样。

 

花旁还有一张小纸条,写着笔画生疏的字。

 

“来年四月,定来赏花。”

 

 

 

深冬严寒,在小狐狸离开后的两个月,京城下雪了。年初里的雪往往冷得很,蓝忘机这时候提出去云萍楼里喝茶。

 

敬亭春雪,正好配上纷纷扬扬的雪景,颇有一番风味。

 

蓝曦臣欣然点头。

 

雅间选在了二楼,开了一扇小窗,能看得见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市井。屋内燃着暖炉,温了一整个屋子,倒也觉得那偶尔从窗子里吹来的凉风无伤大雅了。

 

茶叶于滚水中飘飞,不多时就散了浓郁的香。待沉淀下后又有情调的回味悠长,捂热了掌心,也催发心底的盎然。

 

蓝曦臣微抿一口,多日空落落的胸腔终于有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温度。

 

却仍是一片荒芜。

 

小狐狸的出现仿佛是融化坚硬外壳的热风,让他久违地感受到原来自己的心并不是石头做的。

 

原来那里除了溅上鲜血的战争,也有乘舟侧畔千帆过的桃花源。

 

只是这风来得快,去得也快,梦醒依旧是殊途。

 

蓝曦臣疲惫地垂眸朝外望。

 

那里是熙熙攘攘的人间。

 

等等……

 

他睁大了褐色的眼,呼吸一滞。

 

人流里有一抹颜色尤为显著。那人一身金色的袍子,胸口有白色的金星雪浪盛开,如同四月里最美的时候。头戴高帽,眉间点血,笑脸盈盈地缓步前行。

 

像极了故人。

 

他盯着看了很久。

 

那人掠过茶楼,忽然顿在原地,蓦的转头,不偏不倚对上那两道炽热的眼神。

 

浅色的眸子,温柔地含着笑。

 

喧嚣远去,他们像两个阔别重逢的故友四目相对。

 

蓝曦臣仿佛闻到了遥在四月才会盛开的金星雪浪的香。

 

淡淡的,就像风一样。

 

锦衣男子笑得更深,拱手行礼,复而抬步离去。

 

“兄长认识敛芳尊?”

 

蓝忘机的疑问让梦中人幡然醒悟。

 

“敛芳尊?”

 

“方才行礼的男子便是敛芳尊,现任金家家主,金光瑶。”蓝忘机喝了一口茶,淡声道。“兄长这些年鲜少回京,对这儿的事也不甚清楚。只是此人颇有手段,心机深重,兄长与其少些来往得好。”

 

蓝曦臣闻言蹙眉,终是未作应答。

 

也有个瑶字,如此巧合?

 

他觉得这个人并不是像蓝忘机说得那般不堪,第一反应便是选择站在金光瑶那里抱不平。

 

或许是带了故人的影子,又或者只是那一眼回眸。

 

总之,他对这位敛芳尊,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春节过后,金麟台的事务少了不少。

 

之前薛洋这混小子说什么太冷了,手脚冰凉,干不了事,偷偷趁着金光瑶不注意溜了出去。闹出了点动静,才知道他最近和一位白衣道士走得很近。

 

算了。金光瑶揉了揉眉心,有些累。

 

死不了。

 

他披上狐裘,走到屋外。满天飞雪倾洒而下,人间被装饰成银装素裹的仙境。

 

远处,金星雪浪光秃秃的枝干也点上了素色,有了点“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意思。

 

他想起,当年母亲去世时,也下起了这样的一场雪。只是那时正值隆冬,多一场大雪也没人觉得有何不妥,更没人知道有一个女人为了心爱之人送了命。

 

谁让他们是妖呢,谁让他们低贱卑微呢。

 

金光瑶闭了闭眼,呼出一口白色的雾气。

 

若生而为人,该多好。

 

母亲让他不要对人类动心,可他到底没有遵守。卑微到骨子里的狐狸,在黑暗里也想要一盏灯照亮自己,也想被人平等地尊重。

 

那是他的尊严。

 

雪下得越来越大,没过一会儿就落了人一身。

 

金光瑶抬起眼,发现金麟台的长阶上,正有一人撑伞而来。

 

伞面绘着一簇盛开的金星雪浪,是那人熟悉的笔法。

 

他的心在看清那人的面容时揪在了一起,随后便过分地疯狂跳动。

 

他以为只剩下一个对视了。

 

他以为以后只能悄悄躲在暗处看那轮月了。

 

他以为。

 

来人越走越近,直到最后站至身旁,撑在了自己头上。一柄小小的油纸伞,撑起整个人间的三千风雪。

 

送来一腔的温柔如水。

 

金光瑶眨了眨眼,笑道:“蓝将军,我是见过的。”

 

蓝曦臣垂着眼看着他,听到这句话时,心猛地跳了一下,几近愣神。

 

是错觉吗,他好像看到了他的阿瑶。

 

那双浅色的眸里有一股春水荡漾,带走冬日寒冷,引来生生不息。

 

遂,含着笑开口:

 

“久仰大名,敛芳尊。”

 

 

 

蓝曦臣和金光瑶在那一日于金麟台秉烛长谈,从金星雪浪聊到故人眉眼,兴趣极为相投。

 

“所以说,蓝将军的那位小友,也很喜欢金星雪浪?”金光瑶撑着头问道,一个笑柔和了半生锋芒。“那真是和金家有缘。”

 

蓝曦臣笑道:“是了,他年纪不大,但很乖巧听话,也不知……”

 

为什么他这么像你。

 

“不知……?”

 

“不知他现在在何处。”

 

金光瑶哑然轻笑,看了眼窗外的雪景。

 

你原来还记得。

 

来年四月,定来赏花。

 

“他一定很安好,就像你说的那样,等着今年四月的时候到将军府赏花。”

 

蓝曦臣失神片刻,那种空落落的感觉逐渐被白瓷抨击的声线说出的字句填平,爆发出清风的和煦。他看着金光瑶安静下来的侧颜,情不自禁道出两个温柔至极的字。

 

“嗯?将军说了什么?”

 

“没什么,金宗主说得对。”他垂着眼,无所谓地轻笑。“他说过他会来看花的。”

 

“彼时,金宗主若是不嫌弃,就一起来吧。在下定会备好清茶,一品香茗。”

 

金光瑶拱手,道:“金某荣幸至极。”

 

葳蕤烛火,簌簌燃动。

 

雪到后半夜才变得小了些,蓝曦臣撑伞离开。

 

他沿着金麟台的台阶一步一步走下,在最后一阶时又蓦然回首。就和第一次见到金光瑶时,对方那般神情。

 

回眸一眼便万劫不复。

 

那个眉间点血的人正笑着看向这里,极尽温柔。

 

雪还下着,回去吧。不然又要落得满身都是了。

 

蓝曦臣转过身,继续走。

 

人间风光正好,你不要再一身湿了。

 

以后,别一个人站在雪里了。

 

会让人心疼的。

 

那些处在冬眠里的金星雪浪安安静静立着,在等待人间的春暖花开。

 

蓝曦臣心头微动,傻傻地不知道这种感觉。

 

从此缠绵一生,至死才说出口。

 

金光瑶的目光一直跟着他消失在远方,方才收回。

 

他是灵狐,自然听到了蓝曦臣说了什么。

 

滚烫的字眼,冲刷着他这颗千疮百孔的心。

 

阿瑶。

 

 

 

这之后,两人走动得越发频繁,几乎可以说得了空就聚在一起。民间说,蓝将军和那敛芳尊真真是一对知己难得,相见恨晚啊。

 

这种说辞外人看确有其事,然而放到本人身上又是一番暧昧。

 

两人都心知肚明,友谊的幌子下是靠得越来越近的心。纯粹的情感时常会流露,却都被其中一方温柔地掩饰起来。

 

能做挚友,依然非凡。

 

至于其他,又岂敢奢求。

 

蓝曦臣有时会看着将军府里的枯枝败叶看上很久。他想来年春天时,这里会开满白色的花。故人便会前来,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样子。

 

他又像是看到了一身金星雪浪袍,眉间点血的男子,贻笑大方,轻声唤他“曦臣哥”。

 

前者是呵护,后者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阿瑶就是金光瑶的错觉。

 

阿瑶融化了他的心脏,告诉他并非心若磐石;金光瑶闯进生命里,如同东风过境,填平荒芜的心田。

 

等到之后的某一天,种下朵朵盛开的金星雪浪。

 

蓝曦臣垂着眸。

 

他,想试着去抓住那阵风。

 

 

 

冰河渐开,柳色盎然,不知不觉又是一年春天。

 

四月时,金星雪浪开了。将军府种下的那些绽放出极美的姿态,欣欣然夺了周遭所有的春色,让这略显孤苦的府邸也变得生机勃勃。

 

蓝曦臣每天都小心翼翼地呵护这些高贵的花朵,时不时就往那大门处望,看有没有一只机敏的小白狐探头探脑。

 

等了几日,俱是寂寥。

 

他有些失落,又担心是不是又受了伤,耽误了。

 

直到一人摇扇轻敲大门。

 

金光瑶脱去了那身宗主衣裳,换上那件秋猎时穿的浅色蓝衣,带着惯有的温柔浅笑走了进来。

 

潋滟了将军眼底的光。

 

“金某擅自前来,着实惭愧。不过方才见一只灵狐徘徊于门口,嘴里还叼着信。它似是知道我和将军关系匪浅,所以就直接将这短信放到我手里,跑了。”

 

蓝曦臣接过他手上的信,展开,入眼便是熟悉的字体。

 

“金星雪浪很美,阿瑶很喜欢。我要去找新的居所了,以后怕是不会再回到这里啦。

 

就此别过。

 

谢谢你,蓝曦臣。”

 

笔画有些抖,却工整得很,就像那个倔强又害怕的孩子一样。

 

蓝曦臣低着眼,有些苦涩。

 

因而都没注意到,孩子是不会喊他蓝曦臣的。

 

“别难过。”金光瑶捧起面前人的脸颊,温柔地对着那双眼。“阿瑶一直在。”

 

明明说的不是那个孩子,明明只是一个爱称,却意外地重合,如同那个人给自己带来的温暖。

 

他和他一样,在荒芜的心里撒下一把种子,等到四月的时候,就会开出盛世灿烂的金星雪浪。

 

蓝曦臣眼眶有些红,附身把金光瑶抱入怀中。

 

只一瞬间的僵硬,便放弃所有的挣扎。

 

他抓住了那阵风。

 

一直都在,从未远离。

 

“阿瑶。”

 

“我在。”

 

你看,金星雪浪开得多美。

 

 

 

那次的拥抱开启了千头万绪的言明。

 

金光瑶懂,蓝曦臣也懂。

 

一个一箭惊鸿,一个回眸一笑。

 

融合了一段注定殊途的情缘。

 

 

 

边塞匈奴来犯,皇帝派蓝曦臣前去镇压。

 

临行前的夜晚,蓝曦臣去了金麟台。

 

金光瑶正要就寝,散着长发,披了件外袍看书。心上人就这么敲响了房门。

 

“明天就要走了,我想起来还有个东西没有送给你。”蓝曦臣温和开口,捧着一张画卷。“我想,阿瑶应当是喜欢的。”

 

画卷展开,是一副栩栩如生的金星雪浪图,一只白狐探出脑袋,小心又可爱地望。

 

正中心有一朵干枯的金星雪浪。

 

金光瑶有些愣神。

 

“我回来之后,金星雪浪就该败了,我就挑了将军府那丛里最好看的一朵做成了干花。这样,阿瑶看到这株干花,就知道……”

 

蓝曦臣伸手将人揽入怀中,让他听着那让人心安的心跳声。一下一下,为了阿瑶缓慢珍重跳动着。

 

“我也一直都在。”

 

那双漂亮的浅色眸子由震惊变为释然,逐渐有水波流淌其中。

 

不管是阿瑶还是金光瑶,所求的,都只是这抹如美玉的月光。

 

和煦如风,常伴吾身。

 

蓝曦臣轻声道:“我希望我们有一天能像书里说的那样。”

 

后半句他没有说出口,以后也没有人听。

 

“会的。”金光瑶却是不管,笑得弯起眼,抱得紧紧的。

 

无论什么样,他都相信。

 

“我等你回来。”

 

 

 

玄正二十三年,匈奴入侵,蓝氏双璧之一蓝曦臣率兵镇压。最后一战中,蓝曦臣势单力薄,支撑许久也未能及时等到援兵,战死沙场。

 

援兵清剿余孽,却未能找到蓝将军尸首。

 

且,时值八月,突遇飞雪,山河为之色变,实乃奇景。

 

同年,京城名门望族金家宗主暴毙身亡,厚土入葬。

 

据说,金麟台的长阶上有血迹未尽,其中的一阶上有一朵牡丹干花。

 

 

 

这样,是不是就殊途同归了?

 

并没有。

 

到死都未能。

 

 

 

金光瑶赶到战场时,腥风血雨已经过去了。他看到自己的心上人被一支白翎羽箭穿心,他看到他倒在怀里,捧着自己的脸喊了一声“阿瑶”。

 

那一声呼唤,像是知道了所有的前因后果。

 

又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蓝曦臣看到的,是那个天真可爱的孩子,还是精明算计的敛芳尊?

 

没人知道。

 

“结发……为夫妻……”蓝曦臣微微笑着,嘴里还有血不断涌出,模糊了那原本低沉磁性的嗓音。

 

可他依旧是最干净的月光,最美的一块华玉。

 

你曾经是我的边疆,抵抗我所有的悲伤。

 

金光瑶颤着声线,闭了闭眼。

 

“恩爱两不疑……”

 

我希望我们有一天能像书里说的那样。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蓝曦臣疲惫地闭上眼,笑意未减。

 

那只支撑许久的手,终于落了。

 

一场看似是笑话的爱情,也断了。

 

 

 

狐狸珠,唯有狐狸自愿献出,方可有换命续命的效果。

 

那只蠢笨的小狐狸,最后带走了尸体,剖开了自己的胸口,拿出了熠熠生辉的狐狸珠。

 

逆天换命,延长寿数。

 

他把蓝曦臣安置在山洞里,自己染着血,一步一步走上金麟台的台阶。

 

从此他和他换命,他代替他活下去。

 

小狐狸觉得没什么后悔的,若是真有不该做的。

 

他的怀里掉出来一枝花,但他注意不到。

 

便是那年秋猎时掉下了一枝干枯的金星雪浪。

 

往事流转,他看到了自己变成孩童遇到那个人的时候,他看到了自己被踹下长阶的时候,他也看到了很久没有见到的母亲。

 

含着笑,温柔地叫着“阿瑶”,递过来一枝金星雪浪。

 

他究竟是阿瑶,还是金光瑶。

 

他不知道,但他累了,没精力去想了。

 

小黑猫知道了,又要骂自己脑子有病了。

 

我是不是已经干净了,我是不是已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金光瑶费力地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气息不稳。

 

他终是骗了自己一辈子。

 

踏上最后一节台阶时,眉间点血衣上牡丹的男子倒了下去,再也没能醒来。

 

金星雪浪枯败了。

 

那天下起了一场大雪,纷纷扬扬,像是要掩盖什么。

 

灵狐在死亡时,所有的记忆便会倾覆而下,落到人间,就成了白茫茫的雪。

 

他们没有来世,最后也是魂归大地。

 

 

 

蓝曦臣会一直活下去。

 

阿瑶也一直在。

 

 

 

 

 

“后来蓝曦臣醒了以后再也没有回到京城。世人都以为他死了,其实他只是放下了一切去找那个深爱着他的傻狐狸。白色的,有一双好看的眸子。”

 

“故事说完了,正好散学吧。”

 

蓝先生看着周围孩子们哭得惨惨兮兮,一个都不动,笑得越发温柔又有些无奈。

 

“只是故事而已啦,不要哭呀。”

 

“蓝先生,将军他最后找到小狐狸了吗?”眉间有着一颗红痣的孩子红着眼眶问道。“他们还会在一起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阿瑶会一直陪在将军身边的。”

 

他盯着这个孩子笑得更深。

 

蓝先生看着孩子们一个一个走掉,才转过身提着一桶水去浇养在屋边的花朵。

 

白色牡丹花,黄色的蕊,有一个好听的名字。

 

叫金星雪浪。

 

“那个孩子长得真像你,我都看走了眼。”他边浇水边轻声开口,如同和一个看不见的人谈论家常。“但我说的没错对吧,你一直在。”

 

“一百年了,该找到居所了吧,怎么也不回来看看我这个救命恩人。”

 

“还是说,又在哪里当了个宗主,忙得不可开交,抽不出时间来找我呢?”

 

“不过以后,别再一个人站在雪里了,会让人心疼的。”

 

一桶水很快就浇完了,他拎起桶,准备再去打水。

 

“哐当”,桶掉在了地上。

 

蓝先生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蓦的红了,不一会儿竟有泪落了下来。他的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到眼前的生灵。

 

和那年秋猎时,第一次见到一样的小心。

 

那里有一只白色的小狐狸乖乖坐在那儿,金色的瞳仁好看得紧。

 

嘴里叼着一枝干枯的白色牡丹花。

 

风吹过,带来花香。

 

你看,金星雪浪开得多美。

 

 

 

 

END.

 


蓝曦臣最后看到的狐狸究竟是不是金光瑶我不知道

 

蓝曦臣死前看到的是金光瑶还是阿瑶,我也不知道

 

太过潦草,致歉

 

怎么读都有自己的理解

 

 

谢谢喜欢

 

07 Aug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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