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520·24h 14:00】 八声甘州


#白鹤叽x山鬼羡(白雪公主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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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他们不能刀

#是细水长流,忘羡only

 

 

 

寄隐孤山山下,但一瓢饮水,深掩苔扉。

 

羡青山有思,白鹤忘机。

 

 

 

 

1.

 

丰神俊朗的少年叼着一串葡萄悠哉悠哉地在深山小道上走着,看起来逍遥自在得很。虽说是炎炎夏日,但这山里头的气温比外面低了不少,加上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木遮挡不少阳光,自然是避暑圣地。

 

少年是穿着一身红白相交的长袍的,看着干净得很,长发飘飘,用红色的绸缎系成一个高马尾。他也没个正形儿,吃个葡萄都能玩出花样来,时不时逗逗沿路的山雀,那表现最好的,得到了一颗圆润的葡萄作为奖励。

 

水流击石的声音越来越大,当拂开一根枝条时,少年的眼里带了更深的笑意,突然放轻了动作缓慢向前移去。

 

那是一条小型瀑布,山顶的泉水一路向下汇聚而成的,在底下形成一泓清潭。谭不深,水尤清冽,映照出鸟语花香的倒影。

 

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

 

然而少年的眼光并不在这些上面。

 

谭里有一个人,散着长发,背对着自己闭眼休憩。肤若凝脂,洁白如雪,披了件素色衣服,唯独袖口和下摆处是一些黑色翅羽的样式,随着水波缓缓漂浮不定。

 

察觉涟漪微动,这位形如神仙的男子轻轻睁开眼,尚未看清来者何人,嘴里就被喂上了一个饱满的果子。对方的唇连同着这颗果子一起贴了上来,整个口腔里顿时被甜丝丝的葡萄味儿侵占。

 

嘴唇上传来温柔的触感,像是在春日的丽色里,化开一方清凉的细风,不小心沾了一瓣落花。

 

带着水珠的睫毛颤了颤,下一刻就将人拥入怀中。

 

“近来可好?”

 

一吻毕,那少年眼里闪过一道玩味,捏住男子的下巴,挑眉笑道:“谁?忘机兄,你问的谁?”

 

蓝忘机任由他摆布,一双清冷如琉璃的眸子里隐约有了点笑意。他替人擦了擦脸上被瀑布溅到的水,这才开口,声线坚定而低沉。

 

“你。”

 

“我是谁?”少年不依不饶地追问。

 

“魏婴字无羡,我的心上人。”

 

得到满意的回答,魏无羡又故作惊讶地戳了戳男子近在咫尺的腮帮子,墨色的眼里流露出藏匿不住的温柔。“你又在撩我!”

 

蓝忘机将他看入眼底,唇角有了不明显的弧度,霁月风光,让原本调笑的少年都看愣了神。

 

“并无。”

 

水声潺潺,寂寥无声,却又是将什么都说了出来。

 

魏无羡又轻轻啄了啄面前人的嘴角,似是想留住那转瞬即逝的笑,唉声叹息道:

 

“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啊。”

 

 

2.

 

魏无羡是这座山的主人,通俗点来说就是山鬼。不同于人们画本册子里那些个凶神恶煞青面獠牙的怪物,他的这张脸底子极好,就是放到人群里也算得上回眸一眼就心动的类型。

 

山间的花草树木,鸟兽鱼虫,都是他的朋友。说到最好的朋友,那便是从少年有意识起,身旁就一直跟着的一只黑鸦。

 

羽翼漆黑,眼睛却是红色的,常常停留在魏无羡的肩上或伸出的手指上哇哇乱叫,被拔了不少羽毛。

 

不过到底来说,山鬼山鬼,他终究是个鬼,没有一个朋友是能说话的人形,所以待久了也会觉得闷。

 

至于以前他到底家从何方,亲人几何,他是不知道,也没人告诉他。死都死过了,还纠结那么多干嘛。

 

生后哪管身前事,浪得几日是几日。

 

魏无羡死的时候还是个少年,骨子里的玩心未减,所以时不时就到山底下的人群里溜达溜达。当然是不能穿一身白衣的,好像那帮人都说这样不吉利,所以干脆换了身黑衣服。

 

他天资聪颖,游玩的过程里知道了要用一种叫银子的东西才能和别人交换吃的用的玩的,还认识了不少字,也看了不少书,甚至赶得上世家公子的水平。不过他最喜欢看的,还是那些烂大街的画本册子,尤其是谈论到关于自己的那座山和不成人样的自己的故事。

 

写得一本正经,连他自己都快信了。

 

银子,自然是没有的。少年手腕一转,原本拈在指尖的叶子就变化成一个分量极重的银锭子。

 

大不了变一个嘛。

 

人间繁华,不同于山上看了这么多年的清冷孤寂,形形色色的人和事每天都在发生。有时他站在闹市街头,望着一个又一个匆匆离去的面孔,内心忽然地产生一种羡慕。

 

他们有可能是去买东西,也有可能是去游玩,再怎么说,都会在精疲力尽的时候回到家里,然后盖上被子好好睡一觉。

 

可,我的家呢?

 

即便在山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他依旧只觉得那里不过是一处庇护所,而不是寻常人嘴里普普通通的家。风雨过后,总归是要离开的。

 

少年的心思来的快去的也快,想到这儿的时候往往伸了个懒腰,然后又换上一张笑脸,冲散眉宇间的痛楚,溜达着去找酒喝。

 

谁让他天生就是一张笑脸呢。

 

他最喜欢姑苏的天子笑,每逢闲下来就一定要赶去那儿买上几坛,痛痛快快地喝。

 

借酒消愁在他这儿算是得到了透彻的解释。

 

魏无羡曾经试着学过剑,但只要将灵力注入剑身,四肢筋脉就会产生钻心剜骨的疼痛,仿佛断成了碎片,几乎要让他晕了过去。

 

所以,他换了种路子,自己做了个笛子,通体漆黑,月光下幽幽散出红光,鬼魅至极倒也符合了他的身份。

 

名字却很优雅,叫陈情。

 

高兴的时候,就坐在哪家人的屋檐上随便吹个调子。月光冷冷,照亮姑苏的水面,惨淡的景因为这点笛音而更显苍凉。当然,更多的时候还是会在山里吹,换了个地方,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何必给自己找不快活呢。

 

山里的鸟兽这个时候就会悄悄走到身边安静待着,好像也在陪着他们的主人。

 

魏无羡从书里知道自己的山叫夷陵,好像是因为什么典故,那时候也没来得及看完就被路过卖枇杷的姑娘给吸引了过去,此后也没再看到。

 

那日回到山间,已是星河烂漫。甫一踏上山门前的阶梯,那一袭深若泼墨的长袍逐渐淡色成山间生灵最熟悉的白衣,烟波袅袅的,着实心动。

 

他本想就此回去歇着,但当嗅到空气中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时,波澜不惊的眉眼间陡然换上极为警惕的神色。那是从未出现过的狠厉,连魏无羡自己都没意识到,墨色的眼睛在一瞬间染上了令人惊骇的红。

 

一些经常出现在梦里的刀光剑影因为这点血腥周转于眼前。

 

尸山遍野,生灵涂炭。

 

以及锋芒毕露、杀伐决绝的笛音。

 

他当下凝神,眉头紧蹙,足尖轻点,顺着味道穿梭于林荫间。黑鸦悄无声息展翅而来,收起被唾弃的嗓音,隐于夜色中。

 

额间现出一道血印,那是山鬼的记号,鬼魅的微弱红光如同鬼火,也跟着快速移动。

 

层层叠叠的枝繁叶茂快速掠过,独属于血的甜腻气息愈发浓重,别人闻不到,可他能。

 

他对这一块的感知胜过所有山间生灵。

 

一片飞羽利刃破风而出的时候,魏无羡刚刚站稳脚跟。几寸距离,他堪堪翻身躲过,却被那闪着寒光的羽毛划断了红色的发带。三千青丝倾泻而下,随着动作重新归于平静。

 

好险。

 

他暗道一句,知晓对方不容小觑,望向“偷袭”的方向,在对上一双浅色若琉璃的眼睛时,眸中的凶光突然就散了个干净。

 

甚至柔软了下来,恍若一片微不足道的绒羽。

 

他,见过这双眼。

 

仿佛是,久别的重逢。

 

 

3.

 

潭水清澈,只是在靠近岸的地方被染上了红。琉璃眸先打破四目相对的僵局,别开视线,道了一句“抱歉”。

 

这是一只能修炼成人形的白鹤。

 

传说,能够成人形的白鹤可以炼制成秘药,服用后法力大增,长生不老。因此,白鹤家族遭到很多人的追杀,不得已只能经常迁徙,以此来躲避那些贪婪的心。

 

相比自己,过分的可怜了。

 

魏无羡看到这男子收回目光,凝神屏息,清冷的面容上有淡蓝色的云纹浮现。强行运转而出的灵力勉强逐渐压制住本就不明显的血腥味,但这鹤好像伤得很重,嘴角又溢出了触目惊心的红。

 

“别动。”

 

他抓住对方想要推开自己的手,顺势注入灵力。

 

手掌温热,指尖却是冰凉。

 

山鬼的灵力来源于日月的洗礼,是山野间最干净纯粹的。因自身的肉体早已化作抔土消散为尘埃,所以这些灵力就不会再受到内心的污染。

 

魏无羡辟开一方空间,将那些尚未流露出去的血腥味封闭起来,双重力量的压制,终于彻底掩盖掉白鹤的痕迹。

 

额间的血印与面上的蓝色云纹相互照影,明明一冷一热的色系,却像是说好了似的互不打扰。

 

少年一直闭着眼,没有看到那只白鹤眼里仍余留的惊,如同石子掉落进幽深潭水里荡起不大不小的波澜,久久未能散去。

 

那眼光,是与神情不相符的炽热与怀念。

 

“你伤得很重。”他睁开眼轻声开口,面色有些苍白,被血印那么一衬,更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帮你简单愈合了一部分,但剩下的就得慢慢疗养了。”

 

白鹤擦去嘴角的血,应声点头。

 

四方的结界无声消失,引进之前的鸟鸣相和。活水的瀑布带走染在潭里的鲜血,未曾留下一丝痕迹。站在不远处枝头上的黑鸦拍拍翅膀落到主人的肩上,嘴里叼着被斩断的红色发带。

 

魏无羡一下子耗费太多灵力,只觉得浑身没力气,说这话的时候都是轻飘飘的,差点一个腿软瘫倒在地,被身旁的男子眼疾手快地扶住。视线低转时瞥见了那抹红,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似的,一把绕在手指上,转身就举到“凶手”面前,语调哀叹。

 

“初次见面,你就对我下这样的狠手,差点就再死了一回,亏你还是个翩翩君子的样子。”他吹了口气,那躺在手心里的发带便完好如初,顺手就把散下来的头发又扎回高马尾。“我叫魏婴,魏无羡,是这座山的山鬼,你叫啥,白鹤小郎君?”

 

眼里化星辰,眉目作山河。一身白衣似雪,一根红带飞扬,他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鬼。

 

男子迟疑了一下,垂下眸子,望着那清澈见底的潭水,沉声道:“蓝湛,字忘机。”

 

“嚯哟,原来你就是画本册子里写的含光君。”少年像是知道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凑近了在人耳旁悄悄惊呼。“景行含光,逢乱必出,说的可不就是你。”

 

蓝忘机不语,算是默认了。

 

“打扰多时,这就告辞,日后定会相报魏……公子的救命之恩。”

 

“诶诶诶,走啥走。”魏无羡一把挡在人家面前,一脸义正言辞。“你的伤没好,走不了多远又得掉下来,被人煮了吃了怎么办。再说了,我不心疼你,我也得心疼心疼我那些法力不是?”

 

“既然要报恩,那就留在我这儿帮我看着山,守着门,扫扫地什么的,顺便陪我聊聊天吧。小白鹤,我是你的恩公,你可要好好报恩。”

 

他在说出最后一句话时明显看到这位新认识的朋友的动作顿了一下,望向自己的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奇了怪了,怎么感觉好像对谁也这么说过。

 

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趁少年愣神之际,蓝忘机已经悄悄系上之前摘下的云纹抹额,一脸平静地整理被血染脏的白袍。指尖轻点,那些污渍便化作水滴轻轻滑落。

 

“有劳。”

 

 

4.

 

那之后,寂寥的深山里多了另一道白色的影子。蓝忘机会弹琴,魏无羡就经常躺在枝丫上听他在树下弹。

 

琴音缥缈,流畅如高山流水。

 

有时候听着听着就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被送回了居住的小山洞里,一转头就能看到神仙一样的人在安安静静地扫地。

 

认真的样子像是在做什么拯救苍生的大事。

 

这种时候,总会笑出声,然后对上对方投过来不解其意的眼神,笑得更浓。

 

有了这么个能说话的人,他也就不用再大费周章地跑到山下去溜达了。风起天阑时,他会坐在树上吹笛子,白衣随风而动,悠扬的笛音顺着飘到很远的地方。

 

黑鸦亦站在枝头望着,也不知道望着哪。

 

蓝忘机在树下仰起头,听了一会儿后又开始撩拨细细的琴弦。

 

是风动,还是幡动,轮回难道就不同。

 

每每吹完一曲,少年都会挑着眉,恣意轻笑着低下头,问“含光君,好不好听”。

 

后者往往浅浅一点头,眼里藏着极深的情感。说不清楚是什么,但化开了初次见面时的冷酷锋芒,汩汩流淌着春水盎然。

 

也会偶尔变成一只黑色的兔子窝着睡一觉。

 

这睡觉的地点,自然是现成的美男怀里。

 

至于为什么变成兔子,魏无羡是有原因的。他曾经在一次梦醒时看见化作原型的白鹤站立在洞口梳理自己的羽毛,脖子上挂着一个黑色的小兔子木雕。

 

月光皎洁,将此景柔化成一幅画卷。

 

这木雕他没见过蓝忘机人形的时候戴,兴许是藏在衣服里从未让他看见。这件事被少年悄悄记了下来,想着这么个冷面仙君竟然会喜欢兔子这类娇小的动物,确实让人意想不到。

 

黑色的兔子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就蜷缩成毛茸茸的一团睡着了,长耳朵垂下来,不时一抖一抖。

 

蓝忘机轻轻抚摸着毛球,琉璃眸里竟带了零星半点的笑意。

 

“魏婴。”

 

他小声地叫了一声,兔子没有醒,却本能地动了动。

 

“终于找到你了。”

 

黑鸦不识趣地叫了一声,听上去像是叹息,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情这一字,害了多少人。

 

养伤的日子里,山鬼与白鹤朝夕相处,林间多了谈论声,让这孤山都变得有了些许烟火气。魏无羡日日都会注些灵力到蓝忘机的体内,好让他伤恢复得快些。

 

其实,他本是不想这样做的。少年唉声叹息地抓了抓头发,满脸苦恼。他想让白鹤留下来陪自己,说说话也好啊。

 

毕竟这一百多年来的话头,从来没有人接,突然有个人能因为自己的话而有所反应,本身就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就像是很久很久没吃到糖,突然有一天有人开始每天给你糖吃,等到你习惯之后又消失在记忆里。这种感觉,魏无羡不想也不愿意去经历。

 

但,他也不忍心让蓝忘机就这么一直疼着。

 

说不清道不明,大概这就是朋友的情谊吧。

 

离别的那一天比意料中来得还要快。那日微风荡漾,朦胧下了小雨,整个山野间都是雾蒙蒙一片,恍若仙境。

 

“很像我的家。”蓝忘机突然开口,转过身对身旁低着头拨弄蚂蚁的少年说。

 

“蓝湛,一直都没听你讲起你的家乡,那里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白衣胜雪的男子轻轻摇了摇头,望入魏无羡的眼。“那里没有这儿好。”

 

魏无羡蓦的笑出了声,伸了个懒腰站直,一只胳膊还勾上了人家的脖子。“那是,哥哥这儿是最好的地方,想玩就玩,肯定没有你家的规矩多。”

 

两道同样修长的白影站在一起,像极了一对眷侣。

 

“我有没有跟你讲过,你很像一个人?”

 

“我不知道在哪见过他,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但我记得他有一双和你一样的眼睛。”

 

“琉璃色的,很好看。”

 

蓝忘机没有回应,依旧是那副平平淡淡激不起风雨的样子,可魏无羡没有看到他藏在袖子下面的手正微微发抖。

 

魏无羡也不知道,逢乱必出的含光君从不与旁人触碰,也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摘下抹额。

 

除非,命定之人。

 

“听说鬼都是有了执念才会留在世上的,纵然我是山鬼也是这样。”少年满不在意地笑笑,眼里闪过一丝悲凉。“可我记不得到底为了谁而苟存于世了,我甚至想不起来他的样子。”

 

“可能是我喜欢的人吧。”

 

说是这么说,其实少年连喜欢都不知道什么感觉,只是从画本册子上看到,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仿佛千万只蝴蝶于心尖振翅而飞,乱到失神却又期待着什么。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路上摘的果子,无所谓地吃起来。“算了算了,天天纠结这个还得把我给愁死呢。时候也不早了,含光君,启程吧,再晚可就赶上下大雨了。”

 

蓝忘机看着他逍遥自在的模样,突然上前将人紧紧抱住。力道之大,几乎要融入血骨,那清冷孤傲的脸上终于裂开一丝破绽,现出内里的百般不舍。

 

“魏婴。”他低低道出一声,这一句呼唤凝刻了千头万绪,却又不点明。

 

就和蓝忘机这个人一样。

 

沉闷,又深情。

 

魏无羡不明所以,但并没有反抗,乖乖被其抱住,手甚至还一下又一下地拍着他的背。

 

“好啦,知道你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你啊,以后常来玩不就好了,干嘛搞得要死要活的,难不成还想给我殉一个迟了一百多年的情啊。”

 

黑鸦站在树枝上“呱呱”乱叫,被一道不知从哪吹来的风扇了下去。

 

白鹤走的时候,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那一道展翅飞翔的白影在浓云密布里显得尤为突兀。

 

这场雨来得很凶。

 

白衣少年散着头发站在树叶下,望着白鹤远去的身影。

 

鹤腿上绑着一道红绸缎,那是临走前少年特意绑上去的发带。

 

蓝湛。

 

后会有期。

 

 

5.

 

羽箭穿过层层树叶刺入深山是蓝忘机离开后的第二天。

 

魏无羡面色不悦地望着闯入山的人,个个都是长枪弓弩。

 

“他们说那只白鹤就出现在这儿,都给我搜仔细点!!”

 

是蓝忘机。

 

少年当下了然。

 

果然,所有人都在想方设法得到他。

 

“搜山之前怎么不问问主人同不同意,不觉得这样太没礼貌了么?”

 

明明是尚显青涩的少年音,经风吹来都是飘飘然的,但却没来由地让人骨头发寒。像极了当年横笛控尸、一人独杀仇人满门的夷陵老祖。

 

这才是他,鬼魅至极,冥顽不灵。

 

无人可挡,无人能敌。

 

那天,人们第一次见到话本里的山鬼。

 

“先说好,不准动其他的一花一木。”他们看到一个白衣少年懒散地躺在枝丫上,漫不经心地撩拨发丝。“其次,睁大你们狗眼看清楚,白鹤在哪?”

 

“胆子不小,还敢闯到这儿来。”魏无羡眼瞳逐渐变红,额间的血印再一次出现。“来了也别走了,留点东西下来。”

 

人多壮胆,有个藏在人群里的高声大呼:“一定是你把他藏起来了,只要你告诉我们白鹤在哪,我们立马就走……”

 

最后一个“走”字还没说完,叫喊出声的那个人已经人头落了地。鲜血的味道散在空气里,让刚刚坐回原处、皱眉擦笛子的魏无羡一下子愣了神。

 

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一模一样的话,只是缺了后半句。

 

一些久远的记忆蔓延在脑海里,一簇一簇如同爬山虎疯狂生长。

 

“没事记得回来看看!!”

 

“你叫什么名字啊?小白鹤?”

 

“我说了,我不知道什么白鹤。”

 

“爹!!!娘!!!不!!!!”

 

零星的片段充斥着大脑,筋脉强烈的痛感紧随其后,烈火灼灼地烧过那些枝繁叶茂的爬山虎,瞬间寸草不生。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朵开得正好的玉兰花,白色的,非常好闻。

 

魏无羡本能地想要伸手去拿。

 

他陷在前世的记忆里,痛感和怀念促使他忽略了人群中的拈弓搭箭。

 

似乎想起来了是为谁啊。

 

他是我的心上人啊,喜欢穿白衣,喜欢弹琴,喜欢接过我递过去的枇杷。

 

有一双很好看的琉璃眸。

 

白羽令箭破风而出,直接刺向穿着白衣的心口。

 

不可能躲闪。

 

拉回魏无羡意识的,是一个熟悉、带着清冷檀香,也带着血腥味的拥抱,和一句迟了许多年的话。

 

“魏婴,我来了。”

 

这一次,不会再让你为我受伤了。

 

 

6.

 

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可若所爱隔生死呢?

 

那便一直等,一直找,等他的轮回,再续前缘。

 

为了他而活下去,为了能够再次有机会遇见他而活下去。

 

这就是爱。

 

 

7.

 

前世的魏无羡,或者准确来说,尚且是人的魏无羡,是那时有名的世家公子。世家排行榜第四,自然是集才华与容貌于一身。虽说性格顽皮了点,但在常人眼里并不影响他的光芒。

 

小姑娘的掷果盈车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他也不推脱,笑嘻嘻接过来留下一句“谢谢姑娘”就一边走一边吃,被不少少年眼红得很。

 

他最喜欢吃枇杷,酸酸甜甜的,符合了这个年纪的性子。

 

魏无羡的父亲叫魏长泽,母亲是藏色散人,两位都是仙门百家里赫赫有名的大能,所以生出个天资聪颖的儿子倒也不稀奇。

 

少年喜欢一身黑衣,说是这样就不怕出去玩的时候弄脏,再说了,谁愿意整天弄得披麻戴孝似的,看着确实干净,不过也不吉利呀。

 

他有一把剑,唤作“随便”,是魏长泽亲手铸造的。名剑配公子世无双,加上行云流水的招式与深厚的灵力,庭院剑舞落花,掀起阵阵疾风,着实让人一眼心动。

 

少年喜欢笑,恣意轻笑,桀骜不驯若沧海高鹰。

 

少年也喜欢兔子,一团一团地抱在手里,看着它们耳朵乱动,四脚乱蹬。等惹得人家不高兴了再不要脸地凑过去轻轻顺毛。

 

少年更喜欢雪中送炭,无论是人,还是妖。

 

所以当一天早晨起床练剑时,晕死在后院树下的一个白衣少年吸引了他全部的目光。

 

即便远远地看,魏无羡还是一眼认出了那并非完全是人。

 

是一只白鹤,已经修炼成了人形。

 

他悄悄靠近,直到不过一步之遥,白鹤才累极了似的睁开眼睛,满怀戒备地望着。

 

那目光如同冬日里的凌冽寒风,利刃刻在骨子上,由内而外的不寒而栗。

 

被人打伤的吧。

 

魏无羡也不管会不会被一爪子挠死,直接与面前这个看起来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额头相抵,缓慢温和地注入灵力。

 

白鹤由之前的戒备变成了满脸震惊。

 

干净纯粹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进入体内,一点一点修补受伤的位置。

 

“我不会伤害你的,”他戳了戳少年的脸颊,轻笑出声。“我要是想害你,还轮得着你给我使眼刀子么?”

 

“呐,吃个枇杷,今天早上的,很新鲜。”

 

少年眨巴了眼睛,呆愣愣地对上黑衣少年的眼。

 

承载着万千星辰,寥寥一眼可抵山河万色。

 

他突然相信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想取自己的命来长生不老。

 

“在我家养伤吧,养好了再走。我还能保护你,家里人不会伤害你的。”

 

“我叫魏婴,字无羡。你恩公的名字,可一定要记住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小白鹤?”

 

魏无羡笑嘻嘻地问,理所应当地给自己升了个身份。

 

枇杷被他不由分说地塞到对方的嘴里,一个丰神俊朗的少年一脸痴呆地含着一个黄澄澄的枇杷,这景象着实不多见。

 

他强忍着笑意才不至于笑到满地打滚。

 

白衣少年不冷不热地瞥了他一眼,终于淡声开口。

 

“蓝湛,字忘机。”

 

 

8.

 

蓝忘机的动心是融化在与那人相处的三十多个日日夜夜里的,每天都会更爱这位恩公一点点,时至今日,已是深入骨髓的爱意。

 

少年人的心思简单干净,滴水之恩都能涌泉相报,更何况这无微不至的雪中送炭。

 

那是一段回不去的光阴,看尽了世间的兵荒马乱,偶尔在奈何天的夜晚看一看藏在心底里的桃花源。

 

魏长泽和藏色散人像对亲儿子一样待他,甚至还经常敲敲魏无羡的脑袋让他多跟蓝忘机学学什么叫“雅正”。

 

“小古板,你可真是害惨我了!”

 

蓝忘机轻飘飘地从他身边略过,眼里带着笑。

 

魏无羡逮了两只兔子送给白鹤,一只黑的,一只白的,说要是不收下干脆炖了。

 

不可。

 

从那以后,他就天天都能看到一尘不染的人儿抱着两只兔子安安静静地待在房里看书。

 

书房前有一棵栽了不少年的玉兰花,一枝还伸进了窗,他就悄悄顺着树爬到书房里,总是会吓人一跳。

 

吓鹤一跳。

 

免不了一番打闹。

 

虽说受了伤,但蓝忘机一直没有停下练功的时候,剑术甚至在魏无羡之上。不过正因为受了伤,他也没法使出实打实的实力,和魏无羡打起来也是难舍难分。

 

累了就擦擦汗,回房睡一觉,顺便无数次拒绝某人跳到池塘洗澡的邀请。

 

后来,蓝忘机的伤养好了,恰巧也到了鹤群迁徙的时候。

 

他们将去往人烟更稀少又温暖的地方,经过几个月的飞行,度过接下来的寒冬。

 

走的那天是一年当中的八月。某人专属洗澡的地方其实是一片莲塘,八月了,莲花都开了,粉花黄蕊,层层叠叠,一直蔓延到看不到边的天际。

 

魏无羡没送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给他装了不少新鲜的枇杷,说是带着在路上吃,能解渴。两只兔子自然是不能跟着一起走的,就被放在了这儿。

 

“没事多回来看看,小心我哪天换菜谱把这俩货给吃了。”黑衣少年挠了挠头,拎着两只兔子的耳朵气势汹汹道。

 

“蓝湛,一路小心。”

 

这一句道别却是柔软了下来。

 

说不清的情感,扎入蓝忘机的心头。

 

“后会有期。”

 

蓝忘机变回白鹤展翅飞去,苍穹之上,他往下看就看到了那个扎着鲜红发带的少年郎仍朝着自己的方向挥着手。

 

以后,还会再见的。

 

白鹤的眼里划过不舍和欣慰,如流星一般,藏住了更深处的东西。

 

那是爱。

 

莲香随风飘来,还没变得强烈的太阳光倾洒下来,昭昭而生,向阳而立。

 

魏婴,保重。

 

谁知道这一别,便是自不在相见。

 

 

9.

 

一位有心机的仆人无意间发现了这只白鹤原来能够成为灵药买个好价钱,悄悄放出消息告诉了仙门百家——魏家私藏白鹤,妄图研制长生不老药成为百家之首。

 

结果如何?

 

那些被利益熏黑心肠的人带着仙器冲入魏府,言辞勒令魏长泽交出白鹤,而恰好看到隐于雾霭里的一道雪白色剪影。

 

修炼成人形的白鹤体型较之寻常更为庞大,且羽毛在光照下会显出淡色的蓝光,所以他们不会看错。

 

莫须有的罪名被坐实,纵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此后众人设计在一次夜猎中害死了魏长泽和藏色散人,终于将刀刃对准了手无寸铁的仆人,和只有十七岁的魏无羡。

 

“一定是你把他藏起来了,只要你告诉我们白鹤在哪,我们立马就走,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我说了,我不知道什么白鹤。”

 

他们给少年下了毒,让他失了力气,残忍地震碎了曾汹涌着灵力的筋脉。

 

每一条都断了,不可能再修复。

 

“让你多管闲事,让你妨碍其他人!魏无羡,你继续狂啊,现在你也就是个废人,和凡人没什么两样。你有三头六臂又如何,我一一砍去不就好了?我就是要让你这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猪狗不如!!”

 

魏无羡被扔在一处深山里,躺在泥泞里挨着瓢泼大雨,稍微一动就钻心剜骨的疼。

 

他眼里没有任何感情,他身上还穿着白色的孝服,已经脏得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他不恨蓝忘机,因为这是他自己选的。

 

他恨自己没用。

 

恣意轻笑,鲜衣怒马的少年,世家公子榜排行第四的魏婴魏无羡。

 

在那一天,彻底死了。

 

魏府剩下的人被关了起来不知死活,偌大的府邸也在熊熊火光里轰然倒塌,连同着被少年爬了无数次的玉兰树。

 

莲花,全都败了。

 

两只兔子被人扒皮当作菜肴。

 

仙门百家里从此少了一个“魏”。

 

一只黑鸦扑棱着翅膀飞来,站在他身上,好像在等他一死就开始品尝饕餮盛宴。

 

涣散的眼神终于开始重聚。

 

漆黑一片,再也没有光。

 

三个月后,一位身穿黑衣的男子横空出世。他占山为王,叫这座荒山为夷陵乱葬岗,养了很多黑鸦当作宠物。每逢夜幕降临,就会响起诡谲的笛音,缭绕整座山,黑鸦倾巢而出,呱呱乱叫。

 

而这位男子,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夷陵老祖。

 

他修鬼道,控走尸,纳万千亡灵为己所用,以一人之力灭了几十个小世家,即便那些世家为非作歹,但手段太过鬼魅,一时间也是闹得人心惶惶,臭名昭著。

 

有人说,你当初不也是榜上有名,拈花执剑的翩翩公子,怎么会做出如此让人诟病的杀戮。

 

男子笑了笑,一双红瞳阴气森森,玩弄着指间的笛子,朗声道:“那个人已经死了,再说了,难道那些被我杀的人,不是罪有应得么?”

 

我不是魏无羡,我是夷陵老祖。

 

只有在看到闹市里的兔子挂坠时,杀伐决绝的眼里才会有片刻的清明。

 

如果蓝湛知道了他现在变成这样。

 

魏无羡苦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去。

 

恐怕也会避嫌三尺吧。

 

夷陵老祖生前最后一场屠杀是一个大家族。

 

也就是灭他满门的罪魁祸首。

 

狠厉的笛音穿破空气,千万只黑鸦同时振翅而飞,空气里是浓重的血腥,身旁是一具具落下又重新站起来的尸体。这些都使魏无羡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心。

 

他享受杀死仇人带来的快乐,就算这些天来的所有操控的前提都是消耗寿命也无所畏惧。

 

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渐渐失去理智。

 

一声鹤唳从远方传来,直直地砸在魏无羡的心口。他几乎有些张皇失措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见了时隔数月未曾见到的故人。

 

可一切都变了。

 

最后一个人倒下的时候,笛音停止了。

 

三千具走尸全都像是失了线的木偶,一下子瘫软下来。与此同时,魏无羡也支撑不住似的吐出一口鲜血,沾在黑色的外袍上也仅仅只是变深了一片。

 

但他的红瞳褪去,重新变成墨色。

 

重新有了光。

 

黑鸦盘旋而散,白衣少年疯了一般地冲过来抱住摇摇欲坠的夷陵老祖。

 

“魏婴!”

 

魏无羡疲惫地对上那双分别许久的琉璃眸,安心地勾唇轻笑,却也再没什么力气应答了。

 

被红色发带系着的三千青丝从发顶开始褪色,变灰,变浅,到达发梢时已经变成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雪白。

 

“对不起,我来晚了。”

 

蓝忘机的声音在发抖,压抑着即将决堤的悲凉,甚至眼眶在看见白了发的一瞬间就红了。

 

那是从来没有过的,连魏无羡都愣了一下。

 

“魏婴,你撑住。”他一声又一声地呼唤自己的名字,开始源源不断地输送灵力。“不要睡,魏婴,不要闭眼,看着我,我在这儿,小白鹤回来了。”

 

魏无羡很想告诉这个傻傻的少年,没有用的,自己已经被废了筋脉,这些灵力也不过是打水漂,蓝湛你不用管我了,小心被人发现。

 

但他没力气说这么多话了。

 

“蓝湛……”

 

“我在。”

 

“我不后悔。”

 

不后悔堕入魔道,更不后悔救你。

 

没有什么勉不勉强的,我愿意为你,只因为你是你,仅此而已。

 

“你特别好。”

 

他突然用力地抱紧了面前这个霁月风光的人,眼眶湿热,这一下拥抱用尽了他最后的所有力气。

 

我喜欢你。

 

没说出口的那四个字,却永远地停在了舌尖。

 

 

10.

 

夷陵老祖死了,死的时候连渣都没剩下。

 

一丝碎魂,一些残骸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就像从来没来过这个世界。

 

仙门百家不少人都舒了一口气。

 

可贪婪是抑制不住的,总会有人悄悄猎杀白鹤,尽管不再大肆张扬。

 

魏无羡死后的第三年,出了一位人中君子,冷若寒冰却逢乱必出。

 

大家都尊称他一声含光君。

 

他便是蓝忘机,准确来说是已经能够完全藏匿好特殊身份的白鹤。

 

那时他听到有关魏无羡的消息后,违背祖训,打伤前辈,私自脱离大部队,千里迢迢顶着风雪交加赶往夷陵,但到底还是来迟一步。回去之后就被罚了三十三条戒鞭,卧床三年才得以行走。

 

有些痕迹多久都没法消失的。

 

戒鞭痕如此,魏无羡亦是如此。

 

他没有放弃寻找魏无羡的转世,虽然连灵魂都找不到。没关系,妖怪的寿命很长,他可以慢慢找,跨过高山流水,穿过寒来暑往。

 

看尽沧海桑田又何妨,我不过是去和我爱的人见面。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自损,因为他不是在为自己而活。

 

他是为了那个人而活。

 

乱葬岗在夷陵老祖死后就变成了荒山,因着尸体作为肥料,那里多了不少高大的树木,成了不少动物的天堂。

 

他找了他一百三十年,再次返回夷陵时察觉到熟悉的气息,顿时心绪就乱了。

 

后果就是在那时出现了破绽,遭到附近一带人类的猎杀。

 

蓝忘机没死,但受了重伤,找到一个小型瀑布,在下方的清潭里休憩片刻。

 

再后来,就碰到了这座山的山鬼。

 

魏无羡。

 

 

11.

 

前世的记忆汹涌而来,之前常出现在梦里的破碎场景连成了一条完整的线。

 

魏无羡闻到了檀香,也闻到了最不愿意闻到的血腥。

 

那群人见“误伤”了含光君,立马跑得比兔子还快,在心里为自己烧高香望他大人不记小人过。

 

“蓝湛!你怎么样了!”

 

那一箭插得极深,他清晰地看到血色在蓝忘机雪白的胸口逐渐晕染开,像极了自己额间的血印。然而对方却并不在意似的,利落地拔出羽箭按着穴位止血,顺便轻轻替他理着发丝。

 

“没事,稍加调戏便可。”蓝忘机又将魏无羡印入眼中,隐约有了点释然的意味。“你想起来了。”

 

“对不起。”

 

这三个字还没说完,白衣少年就将人抱得紧紧的,力度和前世的最后一次拥抱不相上下。

 

风吹起来了,像是带来了那年书房前的玉兰花香。

 

“不用说对不起。”魏无羡忽然笑出了声,眼里闪着泪花。“我说过我不后悔,从前不,现在不,以后更不会。”

 

“蓝湛,谢谢你。”

 

他察觉到这谪仙似的人呆愣愣的,不多时,脖子上有一点点微凉的液体接触到了肌肤,又轻轻拍起了蓝忘机的后背,自己也是喟叹出声。

 

“小白鹤,把恩公的衣服弄湿了,要洗的。”

 

前世流转于眼眶里迟迟未能打湿衣襟的泪水,时隔一百三十年,再一次为了同一个人而落了下来。

 

 

12.

 

往后的一段日子,山间又恢复了平静,不过多了一个新成员。

 

很久没去人间逛逛了,听说最近上了不少新奇玩意儿,魏无羡又安耐不住这颗一直没变、躁动不堪的好奇心,憋得直咬牙。

 

“去看看,不过等我戴个东西。”蓝忘机早就看出这点小心思,语调温和地率先提议,颇有百般迁就的意味。

 

魏无羡欣慰道:“不愧是我救的小白鹤。”

 

因为此前一直是逢乱必出,含光君这张脸也被不少人熟悉了,这次和魏无羡一起出去,戴上遮脸的斗笠,以免引来不必要的注视。

 

然而刚刚把斗笠正好,身后吃果子的人恶作剧地扯了下来。蓝忘机讶异地回头,瞬间就被堵住了嘴。

 

唇齿间是野果的甘甜,尚在迷糊里,一只手就压住自己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内心那根紧绷着的弦,那条一直不敢逾越的沟壑,在这个时刻全部化为乌有,只剩下彼此间跨越两生两世,来得太迟的爱。

 

他爱他,胜过爱世间万物。

 

羡青山有思,白鹤忘机。

 

我就想和你这样。

 

“既已掀了你的盖头,那便要对你负责,你说是与不是?”

 

魏无羡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歪着头笑出声。

 

“望娘子日后多多包涵。”

 

 

13.

 

他们之间隔了生死轮回,却也相思终得全。

 

我只愿寄隐孤山山下,但一瓢饮水,深掩苔扉。

 

羡青山有思,白鹤忘机。

 

 

 

END.

 

感谢带我这个扫地的玩儿!!谢谢每个读完的天使!!


20 May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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